他一顿,“好。”
最后的几分钟里,对话也不过显得稀松平常,他走在前,让她牵着衣角,忽然就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停电的雨夜,他冒雨奔去见她,也像现在一样,在静寂与黑暗中,相互扶持着向前走。
他的手扶上门把手,停了下来。
施辽在他背后,低落地垂着头,几乎不敢看他。
但他到底没有转身,轻旋把手,在门将开的一瞬,却忽地牵起她受伤的右手,附身,隔着一层手帕,蜻蜓点水般地碰了一下。
他的唇几乎只是从手帕上掠过,施辽却浑身战栗。
他垂首凝着她,眼睫低遮,“施辽,答应过我要一定要安全。”
“一定不能骗我。”
邹广跟白双歇下不久,将要睡着之际,却忽然听见楼梯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。
“阿广。”白双先他一步反应过来,推他。
邹广一个翻身起来,还没走到门前就听见门外的声音。
“阿广哥,是我,阿聊。”
他心中诧异,忙拉开电灯,却看见施辽站在门外,满脸惨白,虚弱地冲他笑笑。
“我不去美国了。”
“怎么了?”
施辽要进门的一瞬,忽地双腿一软,跌坐在地上。
他和白双将人架到软椅上,心里急得冒火,但又不敢催她,“手怎么了?”
“哥…”
施辽再抬头,却已泪流满面。
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,用邹广给她的备用钥匙打开馄饨铺,闻到家里熟悉的气味后,就是控制不住地想哭,既是因为黄志祖的威胁带来的后怕,也是因为意外与张默冲相见……
邹广已经慌了:“哎呦阿聊,我在呢。”
白双将她揽在怀里,用眼神制止邹广想要询问的念头,打发他下楼去给施辽准备些吃的。
邹广端着施辽平常喜欢喝的三鲜菌菇汤上来的时候,她已经平复下来,看见邹广擦了一下眼泪,笑着道:
“对不起,让你担心了。”
“不去就不去,花别人的钱出门,我这老是心慌,不去了也好,以后咱们自己攒够钱再去…”
“手上的伤到底怎么回事?”
“哥,黄志祖欺负我了。”
邹广瞬间顿住,死死捏着盘子:“你说什么……”
“但我躲开跑回来了。”
“那个混蛋!”他一拳砸在墙上,额上青筋暴起,“都怪我!我该早些打听他是什么人,我们怎么就能如此轻易地相信别人!”
“他伤你哪了?他怎么…”
“阿广。”白双出声,提醒他不要再刺激施辽了。
施辽却摇头说她已经没事了,将前前后后都讲了一遍,只不过略去了张默冲。
她边说边喝汤,搁下勺子去看邹广,居然发现他眼圈都红了。
邹广恨不得能扇自己几个耳光。
“你受罪了…”白双声音也哽了。
“哥,先不要跟师公说我没去美国,让我在这里待几天,好不好?”
“好好,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。”他平着气道。
“还有,我想要出趟门,去同宁。”
同宁是一所坐落于海边的小镇,人口不多,镇内低矮青瓦白墙的街巷错落,在阴雨天里显得寂寥。
邹广说什么都要陪施辽一起来,当他们一起走街串巷地找张默冲的朋友郗仲涛时,小镇居民频频对这两张生脸侧目。
邹广只好不时用带着浓重上海口味的国语自言自语:
“听说同宁的鲍鱼乃是天下一绝呀。”
施辽应和:“是呀,听说同宁鲍鱼那可是乾隆帝亲自作诗赞过的…”
但避过人,邹广耸耸肩膀,贫道:“大清都亡了,谁还惦记皇上吃过什么鲍鱼呀。”
…同宁人多以捕鱼为生,两个人努力扮演着上海来谈合作的商人形象,是唯一能解释他们出现在这里的理由。
按着地址敲门的时候,他们等了很久才有人来应门,门内的女人只开了一条门缝,警惕地盯着他们:
“找谁?”
“你好,我们是过路人,想借口水喝,多有麻烦了。”
“那边有水铺。”那个女人冷道,说着就要关门。
施辽急中生智:“姐姐,我…我月事来了。”
那个女人上下打量她一眼,最后还是同意了:“行,那你进来吧。”
邹广留在门外没进去,用眼神赞赏施辽的机智。
院子里面实际很小,灰扑扑地堆在一起的东西散发着霉味,那个女人将施辽带到简陋搭起来的旱厕,施辽飞快环顾一圈,故作扭捏:
“没有男人在吧?”
那个女人语气平和:“没有。”
施辽能看出来她的眼神其实很善良,只是过于疲惫和警觉而已。
“哦哦,我方才在门外,看见门锁好像有些旧了,姐姐要是一